2004年8月19日,星期四(GSM+8 北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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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汉刑警 生命如炬
追记杭州萧山区公安分局民警、一等功臣吴鹤杰
通讯员 毛莉玫 张尔波 本报记者 朱兰英

  在儿子的心中,吴鹤杰是英雄。在萧山公安民警心中,吴鹤杰同样是一座永恒的丰碑。英雄,不只是面对危险的勇往直前,不只是抛洒热血的淋漓尽致,对于吴鹤杰,英雄更是一种信念的凝聚,一种精神的历练,一种底色的沉淀,那是刑警的本色——负重拼搏、勇敢顽强、锲而不舍、无私奉献。
    
  “小雨伦,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要当警察,像爸爸一样抓坏蛋!”
  “你爸爸走了,想他么?”
  “为什么说我爸爸走了?!我爸爸是英雄,他活在我心中。”
  ……
  没有人能撼动父亲在吴雨伦心中的高大形象。这名7岁男孩昨天用超乎他年龄的语言向记者刻画了他父亲的高大形象,尽管当他听到写他爸爸的一篇报道,他还是扑进妈妈怀里号啕大哭。
  吴雨伦的父亲吴鹤杰,杭州市公安局萧山区分局刑侦大队原城厢责任区中队中队长,长期战斗在与刑事犯罪作斗争的第一线。2004年1月3日,吴鹤杰积劳成疾,匆匆离开了他无限热爱的刑侦事业。这一刻离吴鹤杰33岁的农历生日,只有10个小时。
  昨天下午,萧山公安分局举行了隆重的“吴鹤杰同志一等功追记仪式”。他的同事、家属含着悲痛翻开了吴鹤杰从警13年的履历。一个为刑警事业燃尽生命的男人再一次在我们眼前鲜活起来。
  “凌晨,讨论案情时他倒下了”
  认识吴鹤杰的人都说,他是累死的。
    2003年4月27日,萧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接到一新疆人的报案:4月25日凌晨,他们共有8名老乡在城区韩家弄一出租房内,被另6名新疆人用刀砍棍打的方式抢走价值4万元的财物,并被绑架到杭州一旅馆内关押40余小时,他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有另外7名受害人被劫持,下落不明。时任萧山区城厢责任区中队中队长的吴鹤杰火速带领侦查员赶赴现场开展了前期的侦查工作。
  由于该案涉及到少数民族人员,因而备受社会各界的关注,吴鹤杰深知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4月26日至29日,他连续4天加班到深夜,已感身体不适,头晕头痛还伴有轻微的呕吐。29日早上,同事们见他脸色蜡黄,劝他补休一天上医院检查一下。吴鹤杰不肯离开,他安慰同事:“没事,估计是感冒了,吃点感冒药就会好的。”
  正当“4·25”入室抢劫绑架案的侦查工作全面展开的时候,4月30日下午5时,萧山又发生一起伤害致死恶性案件,一名新疆男子遭到多名持刀、持钢管的歹徒殴打、刺戳后死亡。经过初步侦查,这是一起由于赌债引起的恶性伤害致死案件,3名犯罪嫌疑人也是新疆人,作案后已逃跑,去向不明。
  又是整个通宵工作。5月1日凌晨,吴鹤杰和参战民警在会议室里梳理前期调查情况。突然,他的脑部开始眩晕疼痛,呕吐感再次产生。他强忍着想把会开完,但不到10分钟,他坐不住了,豆大的汗珠泉涌般冒出。同事们实在看不过去了,不管吴鹤杰有一百个不情愿,硬是将他送进了医院。
  验血、拍片、CT、切片,经医院的反复检查,一个令人难以接受却无法回避的事实摆在眼前,吴鹤杰的胸腔和颅内长了十余颗恶性肿瘤,病情已经到了癌症晚期。医生把吴鹤杰的妻子姚琼拉到一边说:“他只有半年时间了,你要坚强点,一个人带着孩子好好活着。”
  “除非生命停息,否则他不会停下来”
  姚琼微笑着,仿佛丈夫就在眼前。她说,家里的结婚照还挂在墙上呢,只是多了一张他穿警服的遗照。生活似乎没什么改变,因为鹤杰在的时候也顾不到家,“我觉得,他还会回来的,和过去一样半夜才回到家”。
  姚琼有本台历,台历上打了勾的都是他加班的日子,勾得密密麻麻。“刑侦队两天值一个夜班,不值班的另一天他最早也要12点回家,两天两夜48小时,他在家的时间只有8个小时。”8比48,这是姚琼给吴鹤杰算的一比账。
  而萧山公安分局有另外一组统计数字:在吴鹤杰从事刑侦工作的3年中,他亲自主侦或参与侦破1003宗刑事案件,其中,重、特大案件212宗,共抓获犯罪嫌疑人389名……同事们说,吴鹤杰当了3年的刑警,干了6年的活。
  关于丈夫的忙,姚琼已经习惯了。有一年国庆节,鹤杰答应好好陪陪她和儿子。她带着儿子在娘家等,一等就是7天。8日那天她回家,门口小店的老板叫住她,“你家的牛奶7天没人拿了”。姚琼知道,丈夫又忙着破案了。还有一次,姚琼几乎7个多月没和丈夫好好地呆上一天。当时,萧山城区出现了一种新的作案手段。犯罪嫌疑人趁夜作案,用铁棍从背后击昏受害人后实施抢劫。侦查迟迟没有眉目,而案件又接二连三地发生,当时萧山老百姓晚上出行都战战兢兢。
  专案组在吴鹤杰的带领下开始了艰苦卓绝的侦查,走访、调查、排摸、守候,半年过去了,吴鹤杰瘦了一大圈,排查的线索记了大半个笔记本,嫌疑人总算露面了。抓捕嫌疑人的过程更为艰苦,此人活动没有规律,日夜不分,经常出入游戏厅、录像室,为了抓他,吴鹤杰和刑警们扮过三轮车夫、当过擦鞋匠,还到垃圾桶里翻过证物,白天夜里就这么跟着,只为等待人赃俱获的机会。7个月后,嫌犯终于被吴鹤杰亲手押回了刑侦大队。
  经历了一些事,姚琼渐渐明白,刑侦就如同丈夫的生命,除非生命停息,否则他怎么能停得下来呢?
  “我要回家了,走的时候让我穿警服”
  “你后悔吗?当警察,把自己累成这样。”“当然不!刑警,是男人的事业,充满着挑战,没有一天是重复的。如果让我再选择,我依然要当一名刑警。”
  这是吴鹤杰在上海接受治疗时与护士的对话。刑警是吴鹤杰最向往的职业。2000年3月,当了10年警察的吴鹤杰如愿以偿地开始了他的刑警生涯,并出任城厢责任区中队中队长。
  事实证明,吴鹤杰天生就是干刑警的料。他的同事田铭记得,2002年夏天,城区频频发生居民楼盗窃案,刑侦大队在工作中发现一个嫌疑对象叫范家友,但由于此人居无定所,多次抓捕落空。吴鹤杰了解情况后问田铭:“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办过一个打群架的案子,里面有个帮湖南人打自己老乡的安徽人好像就叫范家友。”田铭一听懵了,打架的案子几乎天天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得那么清楚,更何况这桩事情后来并没处理,当时只是理了双方的材料就作为备查卷存入档案室了,因此他想了很久也没能想起来。吴鹤杰什么也没说,拉着田铭到档案室里去找,果真如他所言。“我记得他的女友是住在仙家里的,你去查一下。”吴鹤杰提醒田铭。一查,果然摸到了范家友的住址。
  在治疗期间,吴鹤杰念念不忘的仍是工作。在化疗开始后1个月,他对前来看望的同事说1个月以后就要去上班;3个月后,他说3个月以后回去;最后一次化疗结束后,他抱歉地说,6次化疗后他的存活率有30%,顶多再半年,他就能重操旧业了……
  到了治疗的后期,吴鹤杰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肝脏等重要脏器,疼痛非常人所能想像。按照惯例,这个时期病人全凭吗啡等止痛药减轻痛苦。但吴鹤杰始终拒绝使用,宁愿把嘴唇咬得鲜血直流。他说:“我是为刑警而生的,吃了止痛药以后没法动脑子破案!”直到去世前夜,重度昏迷中的他最后一次被痛醒,脸上的肌肉扭曲了,表情异常痛苦,妻子问他“要不要止痛药”?他依然坚毅地摇摇头,然后昏死过去再也没有醒来,这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动作。
    2004年1月3日,吴鹤杰与世长辞。这是他在最后几天里留给亲友们的只言片语。
  对妻子:“帮我开张病假条,手续要办齐!”
  对领导:“党交给的事业我才刚刚起步就要走了,对不住!”
  对战友:“刑侦队里需要好身体,兄弟们要保重!”
  对父亲:“我要回家了,走的时候让我穿警服!”
  萧山公安分局的民警在网站开辟了一个“悼念吴鹤杰同志”的网页,其中有这样一句话:“你平静地躺在老家二楼的床上,戴着警帽,穿着崭新的警服。阿吴,你在明知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还在为自己是一名警察而自豪。”

  儿子看他爸爸的背是最舒服的床
  
“爸爸走了,去天堂了。”
  “为什么上天堂?”
  “在天堂,他能好好休息。”
  “我不要,为什么要让那么好的爸爸去天堂?以后我吃不到爸爸买的棒棒糖,也不能和爸爸一起去北京了。”
  姚琼记得丈夫走的那一天,她和儿子吴雨伦的对话。即使吴鹤杰只带儿子出门玩过3次,只给儿子过了1次生日,可吴鹤杰留给儿子不仅有无尽的思念,更有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姚琼还记得,儿子两岁的一个夜里,加完班回家的丈夫趴在孩子的小床前,细心地掖好被子,捏着儿子的小手,看着儿子傻傻地笑,那晚的月亮出奇地圆。
  就在吴鹤杰病重前的那个父亲节,儿子从幼儿园带回一张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的背是最舒服的床”。吴鹤杰明白儿子最需要什么,也明白自己最欠儿子什么——儿子的心中,装着父亲宽大的后背、有力的肩膀,那是男人的象征。
  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有空,他必定将小雨伦放上自己的背上,嘴里哼着“最舒服的床给你躺一躺”,而小雨伦也早已理解了爸爸的忙碌,尽情地享受这短暂的幸福,哪怕只有几分钟,哪怕只是在屋里兜一圈,父子俩都是那么满足。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吴鹤杰去世前一天,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进食,长期重度昏迷,身体极度虚弱,小雨伦在病床前给爸爸唱了一首儿歌《我是小海军》,清醒过来的吴鹤杰眼睛一亮,用尽力气搂过儿子靠上自己的肩背。
  临走前,几天没有进食的吴鹤杰吃下的惟一东西是儿子专门送到医院,喂到嘴边的一块萝卜干,这是他最后能给儿子做的男子汉坚强的榜样。对于小雨伦来说,父亲高大宽阔的背脊永远在自己的前方屹立。有一天,学校发了一张调查表,要小朋友写上父母的职业和单位,小雨伦在“父亲”一栏里用拼音歪歪扭扭地写下一行字——“我爸爸是英雄,他活在我心中!”